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將錯就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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將錯就錯

“說清楚?”程玉姝絞著帕子,心裏亂到了極點:“若是說清楚,這婚怕是就結不成了!”

她忘不了,在慕容瑯寢室的壁櫃中,是如何藏著一件陳墨語的舊衣;在賓客如雲的訂婚禮上,慕容瑯是怎樣在不經意間吐出了一個“蘇”;在抓獲燕南天之後,他又是如何不顧男女大防,將陳墨語抱在懷裏,送入帳中……

而陳墨語呢?她一次次地為慕容瑯抗擊韃靼立下戰功,其精神真可堪比赴湯蹈火、奮不顧身,這其中除了家國大義,真的就沒有半點私情麽?就算她為了覆仇曾刺殺慕容瑯,可刀尖卻偏離了心臟半寸。這半寸除了心動,還能是什麽別的?

正因為他們都對彼此動了情,所以在勒都皇城的小院,二人才能那樣默契地上演一出出逼真的魚水之歡!

程玉姝正六神無主地想著,只聽雪葉道:“小姐,奴婢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?”

程玉姝此時正需要雪葉幫她拿個主意,她趕忙道:“有什麽當講不當講的,你有話直說便是,我想聽呢。”

“奴婢的話可能會不中聽,但請您相信,奴婢一定都是為了您好。”雪葉咬了咬唇,終於將存在心底許久的話說了出來:“這些日子以來,奴婢冷眼瞧著,大將軍和陳小姐應是對彼此有情的。”

程玉姝雖然知道雪葉不過是實話實說,但聽到這裏,心裏仍是不舒服。好在雪葉提前墊了句話,她不好發作,只能忍著不悅,繼續聽雪葉往下說。

“幸好陳小姐已經走了,而且看樣子她是壓根不打算將這個秘密說出來,那麽……依奴婢之見,只要您能過了自己心裏這道坎,在大將軍面前別露了馬腳,這樁婚事就不會有任何問題。因為在大將軍看來,他是非娶您不可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將錯就錯?”程玉姝對雪葉道。

“對!您不說,奴婢也不說,咱們將此事捂上一輩子!”雪葉斬釘截鐵地道。

程玉姝遲疑不定。雖說她因為吃醋,對陳墨語由妒生恨,但說到底,她是一位心思純善的姑娘,而雪葉的主意明顯是要她去欺騙慕容瑯。這樣做雖能瞞過一時,但萬一某天被慕容瑯發現……

“您大可裝作毫不知情,一心等著做您的將軍夫人便可。就算婚後大將軍發現了真相,但那時生米已做成熟飯,他不可能反悔。再說,他已經對不起陳小姐了,難道還要對不起您麽?而且我相信,總有一天,大將軍會明白,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是無怨無悔的您。到那時,無論是內疚也好,慚愧也罷,大將軍總會生出幾分真心。待您二人有了孩子,您就更不用擔心什麽了。”

雪葉一口氣扯出好遠,程玉姝邊聽邊為自己開解道:“我不過是無意中發現了真相,但真正將事弄岔了的人卻是慕容公子。所以,他若要怪,也怪不到我頭上。何況,他在成婚之前就和別的女子有了首尾,要生氣也該是我生氣才對!”

想到此處,她毅然決然地對雪葉道:“那咱們就說定,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曉,誰也不能向外人透露半個字,即便是我的父親母親也不行!”

“嗯!小姐放心!奴婢知道這其中的厲害!”雪葉向程玉姝表著衷心,“奴婢還等著看小姐穿上嫁衣的那天呢!到時呀,小姐一定是全玉京,不,是全大周,最漂亮的新嫁娘!”

兩人拉著手,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。

此後,程玉姝又聽從雪葉的建議,放低身段,不時邀慕容瑯外出散心。為了便於與慕容瑯騎馬同行,她通常都做男子裝扮。禦風和雪葉則一個騎馬、一個坐馬車跟在後面。

這便有了陳墨語回到玉京時,在客棧的三樓茶室看到的那一幕。

……

今日是謝鴻做壽的第三日。

陳墨語早早起來,洗漱用飯過後,將長發束起,穿了件素凈的男子外袍。她將包袱斜紮在背上,待結清了房錢,便騎馬向謝府而去。

此時,時辰尚早,登門的賓客並不多,謝啟晗在前面照應著。陳墨語一邊等著小廝向謝鴻回稟,一邊與他寒暄。待小廝回來說,老爺吩咐帶她進內院,陳墨語便向謝啟晗告退,跟著小廝一路向府內走去。

花廳內,謝鴻一身家常便服正坐在椅中喝茶,見陳墨語進來,立刻著人給她看座奉茶,隨後就讓下人都退了出去。

陳墨語見謝鴻滿面紅光,精神矍鑠,心中甚為歡喜。算起來,她回到疊翠庵不過只有半年左右的時間,但再次見到謝鴻,卻像是許久未見的親人一般,怎麽都止不住笑意。

她今日前來賀壽,按道理應向謝鴻下跪叩拜,但她如今已是佛門中人,不宜再遵從這些俗家的禮數,便只雙手合十,向謝鴻恭敬地躬身道:“阿彌陀佛!晚輩恭祝醫尊松鶴長春,春秋不老!”

禮畢,她從包袱中取出一只木匣,裏面裝著她從樂清山中采到的千年靈芝一只。這是她送給謝鴻的壽禮。

“好好好!”謝鴻接過木匣,眉開眼笑地道,慈眉善目的面容更顯和藹可親,“來了就好!來了就好!以後可不要再送這麽貴重的禮了!否則,老夫可就要惱了!”

謝鴻嘴上雖如此說,但眼睛卻笑成了兩道月牙,陳墨語被他可愛的樣子給逗笑了,回道:“醫尊七十大壽,晚輩自當有所表示。不過,出家之人沒什麽拿的出手的,恰好我前些日子在山中采得此物,心裏想著,若是送給醫尊,不僅意頭好,而且還可以活人救命,是大功德一件,故而就帶了來!此乃晚輩的一點心意,請醫尊千萬收下!”

“你既這樣說,那老夫便收下!希望日後能用它救死扶危!不過啊,最好永遠都用不上才好!”謝鴻邊說變捋著山羊胡,慈愛地看著陳墨語。

“嗯,醫尊說得對!”陳墨語應和著道。

“我見你氣色比走時又好了不少,看來山氣養人,我也就放心了。想你師父泉下有知,知道你的一番作為,也會感到欣慰的!”不知為何,謝鴻突然想起了凈慈師太,眼裏起了潮意。

“師父為了我殫精竭慮大半生,如今陳家的大仇得報,我回到庵中之後,日日為她誦經祝禱,想必她老人家已早登極樂、往生凈土了!”陳墨語雙手合十,回著謝鴻的話。

謝鴻頷首,繼續關心地問道:“你乳母的身子可還康健?”

“勞醫尊掛念,乳母她一切都好!現下她再沒有什麽可憂慮的,連飯都能多吃上半碗!我這次下山前,她還抱怨說自己胖了許多,連僧袍都快穿不下了!”

陳墨語話音未落,只聽“噗”地一聲,謝鴻把剛入口的茶水全都噴了出來,緊跟著便是一陣“哈哈哈哈”地大笑。

“什麽事這麽好笑,不妨也說給我聽聽!”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。

陳墨語回頭一看,只見門外走進一人。他身著碧山色雨絲錦衣袍,腰束金色系帶。許是為了強調風流倜儻的氣質,雖已是入秋時節,可他手裏卻做作地拿著把折扇。胖墩墩的八角跟在他後面。

“謝兄!”陳墨語立刻從椅子中站了起來,幾步走到他身前,滿臉驚喜地道:“你怎麽回來了?”

“怎麽?我難道是賣給朔州衛了不成?我爹做壽,還不興我回京省親啊?”可能是回到了父母身邊的緣故,謝啟暄又恢覆了一副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模樣。只不過他深了一個色號的面皮和骨節略顯粗大的雙手,清楚直白地道出了他在朔州衛的成長。

“倒是你!裏裏外外瞞著我這麽多事,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兄弟!”謝啟暄佯裝慍怒,用扇子指著陳墨語興師問罪。

他還在朔州衛的時候,就聽嚴愷將慕容瑯和陳墨語所做的事說了個七七八八。那時候,禦風會與嚴愷飛鴿傳書,將與慕容瑯有關的一些重要事件同步給衛所。再加上邸報上的消息作為官方補充,謝啟暄和章廖兩位參將驚得差點連下巴都掉到地上。

為此,謝啟暄在得知父親破天荒地要做壽之後,立刻向嚴愷告假。不過,他歸家探親只是一方面,他打算當面找慕容瑯和陳墨語這兩位當事人問個明白。待嚴愷在城內的醫館找了位大夫作為臨時頂替,謝啟暄便馬不停蹄地從朔州趕回了府上。

八角見少爺回來了,高興得手舞足蹈,忙不疊地大獻殷勤。少爺最愛聽的小道消息他已經攢滿了一肚子,再不說就要頂出來了。為表心意,他當晚就趁伺候謝啟暄沐浴的時候,獻寶似地給倒了出來。謝啟暄在浴桶裏泡澡,聽八角說得口沫橫飛,幾乎都忘了自己身在何處,連洗澡水涼了都沒註意到。結果,他第二天一起床,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。

不過,沒過幾日,謝啟暄逐漸琢磨過味兒來,明明慕容瑯和陳墨語都是他的朋友,可關於他們的事,他卻都是聽別人說的。且他回來了這麽久,偏偏這兩人他一個都沒見到,實在太傷面子!

為了撒氣,他變著法地挑八角毛病,不是嫌他胖吃得多,就是怪他動作慢跟不上趟,弄得八角委屈巴巴地去找茯苓哭訴,在得到了一只茯苓私藏的雞腿後,才安撫好自己受傷的心。

今早,謝啟暄來向父親請安。剛走到門口,就聽見屋裏傳出一個熟悉而又久違的聲音。他壓抑著激動的心情,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半天,確認是陳墨語無誤之後,便一把將門推開,大步走了進來。

“謝兄,以前的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對,但我不是有意要瞞你,實在是……”陳墨語正要向謝啟暄道歉,卻聽謝鴻打斷道:“啟暄,不得無禮!你面前這位是已故陳大人的嫡親女兒,什麽兄弟兄弟的,休要渾說!”

“哦!孩兒記下了!”謝啟暄撓了撓頭,老老實實地回著謝鴻的話,可他的眼睛卻瞟著陳墨語,目光中帶著一副不服氣的樣子。

“這裏沒你的事,快去前面幫你大哥招呼客人,我和墨語還有話要說。”謝鴻對謝啟暄道。

“是,孩兒遵命!”謝啟暄對謝鴻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,出門前偷偷對陳墨語擠了擠眼,意思是讓她一會兒過去找他。

陳墨語看著謝啟暄搞笑的樣子,不禁捂了捂嘴,以免自己笑出聲來。謝鴻在一旁道:“我這個小兒子什麽都好,就是沒個正形。原以為讓他去朔州歷練歷練,能成熟些,可你看,這回來沒幾天,又給打回原形了。”謝鴻的話聽上去像是在抱怨,但話音中卻滿是寵溺。

“謝公子善良純真,一副小孩子心性,這是他的造化,佛祖會護佑他的。而且他在朔州救治了許多將士和百姓,大家都很喜歡他。”陳墨語如實道,“對了,剛才醫尊說還有話同晚輩講,不知是關於何事?”她好奇地問道。

謝鴻聞言,臉上的笑容漸收。他低頭喝了口茶,待再開口時,語氣中多了幾分沈郁:“因著老夫壽辰,皇上賜了不少恩賞。前幾日老夫去宮裏謝恩的時候,聽他念叨起了原先跟在身邊的司禮監掌印周德忠,周公公。”

陳墨語面色一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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